评论丨降息对美国经济影响几何？

　　孙长忠（清华大学全球私募股权研究院研究员）

　　美联储9月17日至18日召开议息会议，决定降息50个基点。降息决策符合市场预期，降息幅度超过部分市场预期。会议声明、经济预测特别是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新闻发布会内容表明，此次降息主要是预防性的。鲍威尔说，目前经济增长稳健，就业状况良好，没有衰退迹象，通胀虽高于2%，但持续下降，有极大信心实现目标，降息50个基点是为了将目前态势保持下去，防止就业恶化。

　　鲍威尔强调，美联储决策不考虑政治因素，与政治因素无关，也强调了保持央行独立的重要性（今年以来已多次强调）。但美联储决策却直接影响经济，而经济又会影响大选和政治。本文主要分析此次降息对美国经济的影响。

　　一般来说，正如加息会增加借款成本，减少货币供应，进而减缓经济增长；降息则相反，会降低借款成本，增加货币供应，进而促进经济增长。但在不同背景下，降息对经济的影响又有不同，具体传导机制和细节是复杂的，经济反应也是滞后和多变的。米尔顿·弗里德曼1959年在美国国会演讲中将美联储的政策变化比喻为“你现在打开的水龙头，要到6个月、9个月、12个月、16个月后才开始运行”。历史上，当美联储开始降息时，通常经济已经出现衰退或者面临较大风险，但这次显然不是。

　　直到今年早些时候还是鲍威尔高级特殊顾问的Jon Faust说：“我们没有多少在经济健康时降息的案例，没有出现严重的困难迹象。”因此这次降息可能引发非典型的经济反应。比如，由于经济没有衰退，就业没有恶化，人们并不担心失去工作，降息将会迅速增加消费支出。另一方面，股票及其他资产价格看起来涨势仍较好，降息未必能增加额外的上涨动力。事实上，本次议息会议特别是鲍威尔新闻发布会后，股市是先涨后跌，最终是收跌的。

　　美联储没有权力决定所有利率。其政策工具是降低银行间隔夜贷款利率，银行进而降低作为信用卡及其他贷款关键参考的基础贷款利率，长期利率也随之趋向下降，而长期利率又影响抵押贷款利率。

　　在目前利率水平下，即使本次降息，利率可能仍然是限制性的。亚特兰大联储的模型显示，既不刺激也不减缓经济的利率，即“中性利率”或“自然利率”，介于3.5%和4.8%之间。即便如此，降息也会让贷款者有所改善。信用卡利率密切追踪美联储设定的隔夜贷款利率，会因此略有下降，使用浮动利率贷款的小企业也将节省利息支付。美联储设定的是短期利率，对长期利率最重要的是投资者对美联储未来行动的想法。降息的效应通常在降息甚至尚未开始之前就显示出来。这主要体现在10年期国债收益率，已经下降到3.65%（鲍威尔新闻发布会后最终上升至3.70%），比4月下降了整整一个百分点，而去年10月则为更高的5%；而10年期国债收益率极大影响抵押贷款利率。根据房地美数据，30年抵押贷款平均利率已经从5月初的7.22%下降到6.20%。

　　受此影响，7月美国成屋和新屋销售时隔5个月后再度回暖，成屋销售5个月来首次正增长，具有领先性的新屋销售7月也环比增长10%。再融资需求随着按揭利率下行也已经回暖。房价高涨使得很多初次购房者难以入场。最近几周，反映购房活跃程度的领先指标——以购房为目的的抵押贷款新申请再次增加了。一些分析师认为，如果这个利率降至6%以下，或者5.5%，购房需求还会上升。

　　另一个可能得到提振的领域是企业设备投资。能够利用企业债市场的大企业贷款成本已经有所下降，很多依靠信用卡贷款的小企业贷款成本依然较高，但也将随着降息而减少。从降息传导到企业设备投资增长加速通常需要一段时间，但近年来美国企业设备投资处于较低水平，增长空间较大。据美国商务部数据，经通胀调整后，2019年底以来该项投资只增长了5.3%，而同期整个GDP增长了9.4%。其实不少企业需要更新设备，但都在等降息，预计降息后会有反弹。此外，降息会降低美元汇率，降低美国出口产品的相对价格，增加其出口竞争力。当然其他央行也会降息，比如欧洲央行已经降息，会对此有所抵消，但降息也会减少相对不利态势。降息也会抬升投票等资产价格，有利于企业融资和扩大经营，也有利于拥有股票的居民因财富增加而增加消费，即财富效应。

　　总而言之，利率水平重要，利率变动的方向更重要。降息25还是50个基点，实质性差别并不大。只要企业和家庭对降息有预期，相信还有更多降息，对改善抱有希望，可能就会使衰退更加遥远。